2009-12-15 小说

偶然在水木上找到我在七年多前写的小说，看了两眼，有点吃惊，我还写过这样的小说呢。小时候真是又傻又可爱呀。那时候的我应该是在大二的暑假期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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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念止步

        我一度以为，想念的身后，是遗忘。直到有一日看见行走风中的想念突然止步，再一转身――还是想念，我的泪顺着脸颊就下来了。

        从小到大，常常有相同的梦境。我光着脚，飞奔上高楼的屋顶，纵身而降。清楚地记得下坠时耳边掠过的风声和身体里平稳的心跳声。这样的梦，却让我心安。
        前些天梦见了小眉。天心带着她来见我。她坐到我身边来，把手轻轻地放进我的手里，说：”我有话对你说。”我觉出手心里的温暖有浅浅的潮湿，很是战栗了几分。听见小眉慢慢地开始说起离开我的缘由，说：“其实你不知道，我一直很想念你。”
        然后我就醒了。发觉窗外刚刚落了一场雨，清清凉的。
        原来我还是爱着眉的，虽然天各一方，杳无音讯，这么多年了。她是否已经有了海边的别墅，植满蓝色玫瑰的玻璃花房，会亲昵的跳上她纤细的肩膀的小狗……她是否还说中文，有一间古香古色的檀木书房，偶尔泡上几壶清淡的茉莉花茶……开怀大笑或是黯然神伤的时候，有否偶尔想起过我，呢？我却还是不能够忘怀，一切的一切。

        眉离开后，我过了一段很是荒唐的不堪日子。再然后，就是疯狂的工作，工作，把自己折磨的心力交瘁，失尽所有想念的时光。这样的打发生命，倒也快得很，轻易得很。周末的时候，会偶尔给自己放一个小假，泡在网上的聊天室里，毫无顾忌的给有着美丽昵称的人送上鲜红的玫瑰花，给一些看上去很单纯的人留下详尽的通讯地址。也觉着自己很是无聊。白开水与白面包，莫文蔚的歌。会一直放，放上整整一日，直到筋疲力尽。

        一次出差回来，看见电脑桌上放着一个薄薄的绿色信封。我疑惑地看着署名 “菥子”，隐隐约约的想起聊天室里那一张明媚笑脸，哦，是她，高中一年级，比我小了整整十岁的女孩子。真是吃了一惊。饶有趣味的坐下，翻出洁白的信纸，开始写回信。发觉严肃的脸上居然漾起淡淡笑容，又是惊了一下。
        菥子的信很是明亮的快乐。我忍不住写信告诉她：“看来现实中的你，和网络上一样，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，充满阳光气息。”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，会打开菥子的信，细细的分析她的字体。确实很有洒脱的味道，若不是总有一笔过于莽撞而显得似乎极随意的话，倒也是大方的质感。我想起自己中规中矩的汉字，想起受过多年理工科严谨锤炼的思维，想起自己日复一日的写code的疲惫生活，忽然极羡慕起这一个青春无限的女孩子来。
        我常常从菥子身上看回自己的从前去。她说想念国内最好的新闻系，而我也确能从字里行间看见她的踌躇满志，又不禁想起一些往事。

       很喜欢牵着眉的手，一起把厚厚的落叶踩出吱吱的声响。然后再一起从学校小花园里的喷泉池边跑开，以为是眉清亮的笑声激起了池中的浪花。
      小眉曾经很认真地看着我，说：“我觉得你――你毕业后会做一个时尚杂志的文字编辑，过你想过的自由日子……”而我低头看看身上分明的计算机系的烙印，忍不住笑出声来。未来确是迷茫，对于大多数人而言。但是我的明天，早已被设计好了。

         一直很顺利。毕业，然后继续读研。再度毕业，进入一家新加坡人开的银行，做一些软件开发的工作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，这样的日子会有个句号。我只知道，日子流水一般的逝去，年少时分的梦想也渐行渐远。沉默的眼神，只留住了花慢慢枯萎的声音。
        我如何跟别人去讲，我想做的，是一名DJ？我又能对谁讲呢？小眉已经走远了。菥子正是怀了一身的勇气去想往飞翔的明日的小女孩子，是绝不能想见一个有着空洞手心的男子，脸上那成成不变的静默，和毫无张扬锐气的呆滞的。其实当我是她这般的年岁时，也是不能想见今后的我，竟会是这般的面容。那个时候，总是张狂的向前冲，不知何为疲倦，何为惧怕，何为丢失。然不知不觉间，却失却了许多。甚至还不自知。

        其实我一早就知道，小眉实际上是一个流离不羁的女子。曾经看见她独自趴在阳台上，看着鸟的翅膀寂静地掠过城市纯蓝的天空。那个瞬间，我似乎听见她心底不停的回响着四个字“远走高飞”。远走高飞。终于有一日，我的眉，放掉了拥有的一切，包括优越和麻木，以及一段可以预知的稳定的未来，离我而去，远走高飞。没有给我任何的解释，突然就走掉了。甚至不留给我追去机场的时间。或许她觉着我可以继续安心的过平淡的日子，继续梦着从屋顶静静下坠的风声，继续在夜里醒来时光着脚跑进客厅拿清凉的水喝……其实或许早已没有或许了。再多的猜测都是无用，她终是离开了，远走高飞。或许，已经看见了广阔的风景，她一直要的那一种生活罢。
        我是一个懦弱的人。怕这一生，都只能在原处自生自灭了。
        要多少时间来想念，需多少时间来忘却。生命中的烟火，绚烂，转瞬即逝。我留它不住，于是心痛的无以复加。

        低下身，往音响里放进一张Clannad Lore的CD。音乐开始在四周的空气中流动时，我开始断断续续的在BBS上写我的想念。

        写了快要两个月的时候，突然在BBS的信箱里看见一封mail。一个陌路的女子，写道：“我想你在北京吧，昨天从那里路过，真希望可以见见你，可是太冒昧了，你不一定愿意见到我。一路走来疲倦极了。脑子被许许多多的回忆搞得要崩溃，忽然想念他……”我仿佛见到一个神色落寞的单薄的女孩子，在繁华夜色中独自行走。那一路走去的疲倦，很是重重的击了我，而生出莫名的几分心疼来。何苦呢？这又是何苦呢？！
        没料到居然会有人注意到角落中默默的我，并且居然会偶然的念及我。然而我日日所盼着的，眉的那一回眸，却终只得梦中简单一瞥。我不由的轻轻叹气，别转脸去。

        如果你想忘却想念，那么请不要继续它行走的步伐，也不要让它回旋着转身
―― 记住，让它轻轻的止步，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02.8.20上午